覺得人在異鄉異地,很難排除那種「時時刻刻體驗自己是台灣人/亞洲人」的認知。
我並不希望自己一直有這種認知,因為在我心中描繪的大同世界中,人就應該只是人而已。只是在我的生活實踐中,還有在我的精神潛意識中,「我者/他者」的描繪仍然是那麼顯而易見地存在、建構著我的生活。(參見我者/他者的意識建構)
昨天跟來旅行的朋友一起在街上晃蕩的時候,我很迅速地就發覺,朋友穿著亮黃色防風薄外套,而我穿著亮藍色防風厚外套的這件事實。所以我就開玩笑說,我們很突兀,一個亮黃一個亮藍,都很搶眼。
這種突兀在藝術氛圍高昂的倫敦Liverpool street街區並不「突兀」。東區特殊衣著的人才多著呢。
倫敦 Liverpool street 附近的塗鴉
下午要搭公車離開時,走在比較大的馬路上,離開了藝術與市集街道。就在我們往公車站牌前進時,有一群人迎面而來,其中一個人在距離我們兩三公尺的地方突然一鼓作氣縱身竄入我的視野中,用一種三太子起乩的步伐跳三步到我們面前,口中碎碎唸一段乍聽之下玩世不恭的話語,我只聽懂最後一句:「look at these colors! girl!」一邊跳躍,一邊揮舞著他愚蠢的雙手,像是魔術師揭露出帽子裡的兔子那般指著我們,姿勢誇大,雙腿大開。大概是種單人群魔亂舞的模樣。
大概是在說我們兩個衣服的配色吧。我愣了一下,因為這位三太子的出現太突然了,我一下沒有辦法釐清他到底是跟我們鬧著玩呢開玩笑呢,還是是有冒犯嘲弄的意味。這時候旁邊有人大笑了,我們也即將要跟三太子和他的朋友錯肩而過,我沒有時間想太多,也沒有時間釐清,在倉促之下大聲說:stupid guy!(真是無力的回嘴)
確認對方是有聽見的、周遭人是有聽見的。接著全部人都繼續自己的步伐,繼續往自己原定的方向走。這個錯肩、這個發生,就只是一瞬之間而已。
事後我還是沒有釐清那位三太子到底在幹嘛(對不起我一直污辱三太子嗚嗚),朋友覺得他應該是喝了酒。我也沒有辦法釐清他只是善意地鬧著玩呢,還是今天正是因為我們兩個都是身高165cm(怒矮歐洲人一劫)、黑髮、黃種的女生,穿著那樣亮色系的衣服,我們才會經受這種玩笑。
大部份的時刻,我都很難排除我是個亞洲種族的這種個人意識與個人認知,在這個國家。
我並不喜歡這種潛意識中時時冒出來的提醒,但是我一時之間也沒有辦法精準地排除自己用這個潛在提醒來認知周遭的世界,與渡過我在這邊的生活,或者無法排除將這個提醒納入自己與他人的互動之中。
我想正是因為這種我者與他者的認知意識,某些台灣人聚集的社團,才會時不時充斥著國族主義、民族主義的論述,營造出一種要互相幫助的團結氛圍。也就是說,我這種內在潛意識的「我是亞洲人」的提醒,其實與他們用相同的情緒來凝聚團結、攻訐外國人/中國人之舉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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