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terjee(2018)和Hossain(2018)的文章都聚焦在印度的跨性別酷兒,Chatterjee探討第一世界歐美transgender概念與印度在地範疇hijra之間的鴻溝,Hossain則批評印度中心的hijra研究和印度霸權。
Chatterjee(2018)的文章探討前殖民與殖民歷史和全球化巨大拉力之間的現代印度跨性別主體, Chatterjee企圖捕捉跨性別酷兒在前現代文化、記憶與性/別中的概念鴻溝,其認為印度的性/別論述變遷,主要是受到「過去」與「現代」,前者為英國時期的殖民化,後者則是當代全球化脈絡。
Chatterjee首先從歷史出發、回到印度當地的脈絡理解跨性別,二十世紀末期的印度開始有HIV/AIDS相關的NGO組織,當地浮現了NGO資金角力的爭議——即批判全球NGO資金介入所展現的「發展性」(developmentality)、權力關係與話語權,此也呼應Chatterjee企圖討論全球化如何影響在地,因此,印度的跨國政治資金影響了酷兒主體在性/別的主體性論述建構,比如MSM(men who have sex with men)便是此脈絡下生成的詞彙。然而,除了爭議外,來自西方的語彙transgender,也因為與在地的斷裂,成為一個可以海納百川的囊括性詞彙,可以將所有性別不順從(gender nonconforming)的人或團體納入其下,transgender的單一分類,因此有助於這個群體爭取權益,在法案中被辨識為「第三性」、在運動中形成團結聯盟,甚至和國際跨性別運動連結。
然而,Chatterjee提醒「transgender」始終是一個「源於第一世界」、「如今被出口到第三世界」的詞彙,因此探討transgender如何在印度當代被使用,解構其影響與其不斷變化的型態,同樣是重要的(p.313)。在印度,跨性別酷兒的自我認同通常是hijra或者transgender,也可能是kothi或transgender,這種「同時對應到不同性/別認同語彙」之情況,Chatterjee認為在具有地理性的第三性次文化(在地範疇)和越發頻繁使用的transgender術語(第一世界)之間,創造出模糊的空間,「模糊性」再一次地成為研究的焦點。
使用transgender一詞的族群,通常被視為是具有階級、文化或種姓優勢的人,但Chatterjee傾向將「在自我認同上採用transgender能指」是一種「向上流動」。當印度酷兒族群將自己視為transgender,而非hijra、kinnar、jogta、aravani等在地範疇時,其目的是為了追求性/別不順從的身份,此身份同時具有社會與文化的功能,意即在追求理想的身份時,也能同時藉由國家給予的社福制度,獲得社會、文化或經濟資本。在此,Chatterjee提出一種交織性的取徑,說明酷兒性(queerness)、階級、種姓與跨性別主題在新自由主義下的議題可以如何探討,也同意這在今日的全球政治極端右翼化下尤為重要(引述Sircar and Jain,2017之言,Chatterjee,2018,p.314)。
然而,Chatterjee(2018)的提醒是,這不僅僅是一個global/local的二元論述討論,囿於global/local將會忽略第三性於印度次文化內的複雜性,比如,aravani大部分來自Tamil Nadu,jogtas和jogappas則來自Maharashtra和Karnataka,且有著不同的信仰。由此可知,每個社群都有著迥異的文化慣習、規範與性/別腳本。Chatterjee列舉出諸多和性/別相關的在地範疇,親屬結構、婚喪喜慶、宗教活動,第三性/別的社群是多層次地鑲嵌在印度社會中,然而,在轉化為「transgender」的過程之中,Chatterjee認為有太多在地範疇被抹去、消失,甚至徹底改變,諸如hijra原先具有與masculinity和femininity全然有別的身體認知,卻在歐洲transgender的概念下,和male/female的二元概念產生連結,成為介於二者之間又既非二者的反常之物,因此,殖民時期進入的性/別規訓,可謂影響了印度性/別邏輯,也重組了身體物質性(p.316-317)。
對印度不甚瞭解,閱讀Chatterjee(2018)一文時特感斷裂[1],然而,Chatterjee提到hijra在英國殖民時期面臨的「性/別」與「正常/缺陷」身體規訓(參考p.316),不但是性/別二元的,同時也呈現與殖民官方的歐洲本位意識,令我想到第八週文本Chiang和Wong(2016)所談的晚清閹人,及清朝面對第一世界西方列強時所受的醫學化污名。顯然,Chatterjee(2018)的研究亦具有「酷兒化區域主義」(Queering regionalism)的企圖,將當代一體的transgender概念向下區域化、在地化,回到當地的歷史與文化脈絡去檢視transgender如何與地方斷裂,但,Chatterjee並非全盤否定transgender,其也認為混生性(hybridity)可以做為去殖民的一個作為。
雖然文中以殖民化和全球化作為探討印度性/別的兩點,但就全球化部分,Chatterjee除了文初在NGO資金政治化部分的討論外,文末大量以提問的方式來反身性思考全球化下的印度主體、酷兒主體與跨性別主體,並指出主體是在文化與歷史的交織混生下形塑與再塑而成。
Reference Chatterjee, S. (2018). Transgender shifts: Notes on resignification of gender and sexuality in India. Transgender Studies Quarterly, 5(3), 311-320. Chiang, H., & Wong, A. K. (2016). Queering the transnational turn: Regionalism and queer Asias. Gender, Place and Culture: A Journal of Feminist Geography, 23(11), 1643–1656. Hossain, A. (2018). De-Indianizing Hijra: Intraregional effacements and inequalities in South Asian queer space. Transgender Studies Quarterly, 5(3), 321-331.
[1] 後來查了一下hijra(中譯「海吉拉」)的資料,hijra的形成有宗教歷史故事,其社群在印度社會有其特殊性,縱使在現代意義下仍是飽受歧視的第三性,卻不全然是負面與污名的(如「帶來好運」的俗民文化)。某一網頁介紹文:https://cn.nytimes.com/culture/20160725/india-transgender/zh-ha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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