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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ntimacy of Climbing Partnerships | 命懸彼此的特殊親密關係:攀岩夥伴

已更新:1月10日


農曆年後忙完了一些事情,很自然地人就往攀岩館跑,在岩館拿到先鋒攀登的證照之後,和朋友約了一個下午去專注地練習先鋒攀登。(註:先鋒攀登,lead climbing,又譯為難度攀登,是一種攀爬同時掛繩的攀登方式)


在一對一的攀岩與確保互動中,攀登者(climber)和確保者(belayer)之間用一條繩子串連起彼此的身體,前者攀爬、後者則負責為對方拉繩,兩人之間幾乎是用生命作為底線的方式在建立一種極度互信的夥伴關係,尤其先鋒攀登的危險性比常見的頂繩攀登(top rope)要高許多,夥伴之間的配合與信任感便更為重要。


幾次糟糕的戶外先鋒攀登經驗,讓我的朋友對先鋒產生不少陰影,比如前不久他曾經頭朝下墜落過(真的是最糟糕的墜落法,分分鐘準備七天後回家),所以他從「完攀優先」的孩子變成「安全第一」的攀岩者(好奇怪一開始竟然不是安全第一哈哈哈哈幹)。開始講究安全,讓我們在這個下午的練習中,幾乎可以說是一心一意地關注著對方的攀登過程。


那天朋友決定挑戰一個拱門形的路線(5.11a),路線是一路向上攀登,之後傾斜至九十度的平面,攀登者像猴子一樣吊掛著爬行,最後在頭下腳上處180度轉身,回到頭上腳下,再向上攀登到牆壁的另一側。這是我第一次幫別人確保這種路線,加上朋友在攀登前說:「我有可能會墜落!」,導致我很緊張,幾乎是盯著他每一次出手與抬腳,仔細看著他所有的動作,評估著每一次的收繩與給繩。當他順利地爬過倒U型的拱門後,我開始看不見他的動作,只能仔細地感受著繩索在手中的移動,繩子移動、垂軟,時不時告訴自己「就是現在,該給繩了」。他順利完攀這條路線後,我為他歡呼,同時也從緊繃地專注狀態脫離,頓時感覺自己回到本來的世界之中,才驚覺維繫在我們之間的從來不只是那一條繩,更是凝聚在彼此身上的意識之線。


在那天的最後,我挑戰了一條沒那麼有把握的線。在肌耐力耗盡又持續向上攀爬的過程中,我氣喘吁吁地用青蛙腿的姿勢,在一塊相對大的岩點上休息,感覺口乾舌燥、大腿內側酸痛不已,我知道自己沒有力氣站起了向上出手抓下一個岩點。而且此時失敗墜落的話,又離下方的確保點太遠--代表將會是一個十分有感的墜落。這時我往下看,看見朋友專注地看著我,我忽然覺得一陣清醒,從身體疲勞感中回過身來思考下一步,思考了自己的安全與酸軟手臂的能耐,決定舉起垂在腳邊軟軟的繩子,出手先把繩子掛進本來覺得太遙遠的上方快扣中,我掛到了、也掛進去了。掛到一個上方的快扣,代表我在上面建立了確保點,可以不用害怕太大幅度的墜落(或者說幾乎不會是個有感的墜落)。「安全了!」我心想。


心無旁騖地為彼此確保時,確保者的視線、專注與意識都凝聚在攀岩者身上,而攀岩者關注著自己的身體,手、腳、呼吸,關注著岩點、凝視著攀岩牆,一心一意地挑戰自己的極限。那天我回到家,又把人類學者--同時也是攀岩者--孫旭(2022)的文章翻出來看,他寫道:「⋯⋯(攀岩者)在與自己的情緒、他人、自然的互動中塑造自我意識」,「將自己的攀爬部分地交付其他攀岩者,一起攀岩形成的信任提升了彼此的生命質量」,他引用 Tim Ingold 所言:「每個人的生命在循跡而行(wayfaring)中都與其他人的生命扭結在一起」。


「攀岩者的自主性並非個體主義的體現,而是通過攀爬中和其他攀岩者的交流中建立的」,那個下午,即使只是在攀岩館裡練習,我幾乎是深有體會。


Reference

孫旭。2022。身心三重與極限過程——戶外攀岩運動的人類學意義。《西北民族研究》,2022年第6期。https://mp.weixin.qq.com/s/saQiwJ0HwQq_FZEPvZ3k9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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